Ⅲ 扰我清梦
人的生命过程其实是平淡的,都是兴衰生死的循环,如一片落叶,从枝上甩出,由碧绿到苍翠,由苍翠到枯黄,最后飘落零落成泥;如一朵花,在枝头绽放,由鲜艳到枯萎,由枯萎到飘落。任何被定义的生命也都是如此,那些曾经组成彩云的粒子也早已回归了世界。功与能交织的奇迹已经曲终,时光使无序终究战胜了有序。我们不得不承认,熵增是一曲冰冷黑暗与永恒静止的主旋律。它是每一个生命逝去的殇歌,是不可或缺的遗憾。
然而纵使熵增依旧,但我相信在未来的某个不经意的瞬间,一片不对易与混沌的悸动中,一定会孕育着新的希望。
我之所以用生命去形容这个无情的物理过程,因为这是对自然最崇高的敬意,企图用人类的语言叙述她的美,留在心底,躲在记忆的避风塘,在漫长的岁月中化作一丝精神的寄托。这些心情与未来所有的苦难与艰辛交织在一起,在今后的回忆中发酵。
抛去人类的审美,或许彩云的每时每刻都是自然编织的美丽,没有高低贵贱之分,有的只是形式与结构的不同。她的每一张云图,都是一幅幅宇宙的史诗。我们没有任何骄傲的理由将自己当作万物之灵,台风彩云曾经凝视着的那片深邃的苍芎见证了无数湮灭与轮回,我们所有的快乐与痛苦,数以千计的自以为是的宗教、意识形态和经济学说,所有的猎人与强盗、英雄与懦夫、文明的缔造者与毁灭者、国王与农夫、年轻的情侣、母亲与父亲、满怀希望的孩子、发明家和探险家、德高望重的教师、腐败的政客、超级明星、最高领袖、人类历史上的每一个圣人与罪犯……想想所有那些帝王将相杀戮得血流成河的故事,他们的辉煌与胜利,曾让他们这片土地上一个部分的转眼即逝的主宰;想想栖身于这个点上的某个角落的居民,对别的角落几乎没有区别的居民所犯的无穷无尽的残暴罪行,他们的误解何其多也,他们多么急于互相残杀,他们的仇恨何其强烈[15]。
如果说我们都在一个伟大的剧场里,那么我们所有的妄自尊大,我们拥有某种特权地位的错觉,都是我们对自身的最大误会。自然之美,不是画纸上庄严魏然的山脉、也不是笛曲中悠然灵动的仿声。她是交织在宇宙中的所有和谐与平衡,自洽与巧妙。
梦醒时分,恍然觉悟,我们追的不仅仅是风……
天上多少云飘过,地上多少往事成传说。她的故事已经完结。这是一朵纷飞的彩云,深情地镌刻在风暴的篇章。 |